一部电视剧揭开了英国尘封几十年的“邮局丑闻”。甚至可以说，它见证了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英国立法——当地时间13日，英国政府表示，将出台立法，为数百名在“邮政丑闻”中被误判为监守自盗、做假账的邮局支局局长洗清罪名，受波及的局长将获得60万英镑（约合552万元人民币）。
这部英国独立电视台的新剧《贝茨先生大战邮局（Mr Bates vs the Post Office）》今年初播出，它改编自真实事件，揭露一段“英国司法史上最大冤案”——仅仅因为计算机系统的bug，数百人蒙冤受难至今。
剧里最大程度还原了案情始末，相关人物、公司，甚至是领导者姓名，都是真实的。还有议员本人出演自己。
案件发生在二十多年前。1999年，当时英国皇家邮局安装了新的计算机会计系统“地平线”。这套系统上线没多久就出现了问题，代理商的账面上相继莫名地出现亏损。而当他们把这些情况报告给邮局后，对方却认定是代理商“不诚信经营”。
英国邮局公司是一家国有企业，通过被称作邮政支局的全国性分支网点提供邮政和金融等服务。全英大约有11500个邮政支局，通常设在小杂货店内。而邮政支局局长实际就是分支网点的代理商，属于个体经营者。他们中很多人可能是花掉一生积蓄承包支局，不过是想找一个稳定的差事，安度余生。他们为此曾付出心血，积极热情地学习“时髦的新系统”。
在1999年至2015年间，系统显示多家邮政支局出现资金莫名其妙缺失情况，而皇家邮局咬定称“系统不会出错”，致使大约3500名邮政支局局长被指控盗窃、诈骗或者账目作假，超过900人被定罪，230人被判入狱。他们被强制还钱、收监，甚至有人愤而自杀。
直至2019年，英国法院才正式确定，是系统发生故障，邮局局长们算是沉冤得雪。
案情和剧情在文字描写或者表演中或许是短短几行字、几句台词，都足以让看者为之心酸。现实生活中，那些被控盗窃、诈骗的人，命运更为悲惨。他们中有怀孕的母亲、有家庭支柱，他们的家人受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甚至殴打，他们为了补上所谓的亏空倾家荡产、负债累累。
他们终于在2019年等到了正义——直到2019年12月，邮局公司才承认“搞错了一些交易上的事情”，同意和555名申诉人庭外和解，支付5800万英镑赔偿金。
然而，截至今年1月15日，仅有95起定罪被推翻。更多的人因为翻案的流程没走完，还没有拿到全部的赔偿金，60多名受害者直到离世也没有等到被“平反”的那一天。据英国《卫报》称，至少有4人含冤自杀。
这样悲惨的案情让英国民众震惊了。《贝茨先生大战邮局》播出三周，英国170万人发出请愿书，议会紧急召开会议。随后，首相苏纳克便公布了政府紧急商讨出的解决方案，将通过国会立法宣布在丑闻中被定罪的数百人无罪，同时每名受害者将获得60万英镑的赔偿。对于另一些已经收到了一部分补偿的受害者，每人将获得7.5万英镑。方案预计将于年底前实施。
正义肯定是迟到了，更可怕的是真相。
当年会计系统是由英国政府向日本信息技术服务供应商富士通旗下公司采购的。1月16日，富士通欧洲公司董事帕特森在英国下议院商业和贸易委员会的听证会上承认，早在1999年，也就是向英国邮局公司交付新系统当年，富士通就知道该系统存在漏洞和错误，并且将“绝大多数”错误告知了邮局公司。
邮局公司首席执行官尼克·里德1月16日表示，公司并不知道经营商多付的资金去了哪里，但承认可能部分被用于支付高管的工资。
直到这时，民众的愤怒和质疑声浪更高，正如，《贝茨先生大战邮局》中原型人物艾伦·贝茨发出的“灵魂拷问”：英国政府到底知道多少？
要知道，英国邮局和富士通公司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当年的那套“地平线”系统至今还在被使用。
并且，富士通近十年间依然赢得了英国政府近200份公共合同，涉及金额高达67亿英镑。
在剧中，英国邮局和富士通公司为了各自的名声，相互勾结。富士通曾为邮局提供大量资金，帮他们打赢官司。他们利用了普通人的软肋，主动帮一些受害人抹去债务，条件是让他们承认是自己的错误，而不是系统的问题。
现实是否如此呢？不知道英国民众能否等到答案。
文｜记者冷爽
图｜剧照
编辑：冷爽
来源：羊城晚报•羊城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