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负担不仅在课外任务的繁重，教学本身也不能太过程式化、太过机械。要让老师有自由发挥的空间，不能仅仅为了追求升学率，而忘了教书育人才是教育的根本所在
作为一名资深教师，从体制内到体制外，我一直从事教育事业，已逾30年，深知教师的压力太大，不仅来自升学压力，还有来自教学以外的负担，让教师苦不堪言，负重前行。河南一“00后”女老师疑似跳楼自杀前留下遗书：“当小学老师太难……喘不过气来……什么时候老师才能只做教书育人的工作?”
这名老师发出疑问之后，便与世决绝，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悲痛，更引发了我们对教育的诸多反思。
就我个人经历而言，大约是在2000年至2010年，手机出现，逐渐智能化，当时还没有太多的APP。作为班主任，人工报表很多，有时为了应付一个检查，临时加班加点补充，“做”了很多资料。为了“做”资料，会议又很多，领导也来不及打草稿，往往一个会议从下午第三节下课开到晚上七点多，然后是吃饭辅导赶资料，安全检查的、教学督导的、师德师风的、流行病防治的……记得为了应付一个教学督导检查，我们学校前前后后开了五六个会议，熬夜补资料，“做”给领导看。我记得有一名生物老师，2005年分到我们学校，任教高二生物，不堪教学以外负担之扰，在2006年暑假即将结束、新学期即将开学之时，同样以极端的方式冲出了教育的牢笼。
当然，我也弄得头晕脑胀的，很反感那些形式主义的做派。甚至我都不申报职称评审，因为准备的资料太多，更不用说在专心教学的时候，为了那些所谓的“任务”。人被推着前行，身心的疲惫唯有自己知晓。我也曾经因为这个原因患上了抑郁症。直到2013年我才从抑郁症里走出来，转赴私立学校。
当教师不容易，当班主任就更难。记得在某百年名校，为了考几十个清华北大（其实偶尔可以考一个），死搬硬套地学习精英中学的6+1高效课堂（其实已经过时），一节课内设置6个铃声，提示你该进入哪一个环节，老师没有了个性，学生成了机器，一堂课下来，成了程式化的表演，再加上三备两研——自备，上午第四节和下午第三节的两次集体研备——和手写教案，教学反思，每周三四个练习，五六个学案，练习要扫描到智慧课堂，要及时批阅。说是牢笼，并不过分，老师们苦不堪言，学生疲于奔命。于是我又离开了这所学校。脱离了实际的教学改革，各种让师生家长疲于应付的APP，不堪其扰。“上面一句话，下面忙断气”，这种情况下，谁来都难以应对。
“让我们这些没有培训过就直接当班主任的毕业生像入了牢笼，牢笼一点点缩小，我们每天都提着最后一口气上班。”郑州年轻女老师的遗言令人心酸。的确，让一个刚刚进入学校工作的年轻老师马上挑重担，当班主任，面对来自学校、社会、家长等等方面的事情，她感到手足无措，感到了无兴趣，兴味索然，更不用说“幸福”了。
我庆幸自己走出了抑郁症的困扰，我只想对教育主管部门说，请你们抓住教育主线，尽力排除干扰，给学生减负，也要给老师减负。老师的负担不仅在课外任务的繁重，教学本身也不能太过程式化、太过机械。要让老师有自由发挥的空间，不能仅仅为了追求升学率，而忘了教书育人才是教育的根本所在。素质教育也好、双减也好，孩子要健康快乐地成长，老师也需要幸福地工作，正如这名老师所说：“不幸福的老师怎么能教出来积极乐观的孩子呢?”
红星新闻特约评论员 沈林泽
编辑 赵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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